瑞士糖

  第一章

  兩個男人用嘴唇打架、用舌頭相撲，這是我坐在麥當勞十分鐘以來，沒有廣告卻無聊透頂的男男直播秀，演員是坐在我對面，我的朋友小麥和他男友。

  情人節前夕，外面已經有大批的閃光燈在城市各處點亮，我面前就有一盞。

  我雙手托著下巴：「嗯…我想我還是先回去好了…我明天還有工作。」轉身提起放在身後的白色帆布袋。

  這時候兩位只差沒脫衣服的演員，被我這觀眾喊了暫停，才恍然大悟原來對面還坐著一個我，小麥像隻趴在沙發上的狗，趴在他男友身上對我說：「喔！這麼快，我們才剛吃完東西，還沒聊到天…」我站起身來，把帆布袋甩上肩膀，一手撐著桌面，臉上露出最完美的「皮笑肉不笑」。

  「我第一個問題問了你們多久沒見面了，然後你們就開始海帶阿~海帶！

  我第二個問題問了你們情人節怎麼過，你們又開始海帶阿~海帶！」我用雙手模擬他們舌頭交纏的樣子，動作誇張又古怪，接著又撐回桌面：「我想等我們聊完可能天要亮了。」

  小麥又覺得抱歉、又覺得好笑：「oh…sorry…我們真的太久沒見了，不然我們騎車到處晃一下？」

  「我覺得你們還是先回家在床上晃一下比較實在。」我轉身正要走，小麥突然叫住我：「你後天情人節怎麼過？」

  我聳聳肩，一副無所謂的樣子：「待在家。」

  小麥則是一臉如他所料的表情：「你那天不是沒事嗎？」

我和小麥認識了十年，是高中同學，往年的情人節我們通常是一起過，在家看看電影、吃吃飯，在情人節過完之前盡量不出門，畢竟情人節前後路燈總會變得特別多，而且還會移動，我們兩隻從娘胎出來的單身鬼，必須避開外面無處不在的燈光，免得怨氣太重，無法升天，或者魂飛魄散；小麥的運氣比我好，在去年交了他的第一任男朋友，儘管我有些吃醋、有些忌妒，但我當然是替他開心的，至少我們之中有隻鬼投胎了。

  「所以呢？」我搖搖頭、聳聳肩，對這個問題表示不在乎。

  「你應該考慮多出門走走…」小麥挑起眉毛對我點點頭，似乎在肯定自己的答案準沒錯，又像在徵詢我的意見，突然！他像是想到什麼好主意，原本慵懶的身軀從他男友身上陡然坐起，向我靠近：

  「跟我們一起去酒吧怎麼樣？也許…」小麥沒再繼續說下去，當然我明白他想說的是甚麼，我有些意外他會這麼問我，因為他明知道我會在家裡獨自過完情人節，不過卻很快明白，他是怕我落單、怕我被他丟下所以才這麼問，但是我只當作是他的愧疚感在作祟，礙於禮貌問個意思、問個心安。

  「你明知道我不喝酒」

  小麥身體又傾向我更多，抓住我的手：「我知道你不喜歡喝酒，但你可以喝果汁阿！就像你跟我去酒吧的時候一樣！」他像個雀躍的小孩，看向他男友徵詢他的意見，又轉頭看向我。

  「對阿，去那裡可以認識到很多人，滿好玩的。」他男友點點頭，篤定的看著我，兩人一搭一唱，非要拉我出門，我正準備說話卻被小麥打斷。

  「親愛的，你不能只是工作，你每天的活動地點就是家裡跟公司而已，我不問都知道你在哪裡。」

  我手插著腰歪著頭，嘆了口氣，有些無奈地：「但我真的不喜歡那種場合，我討厭跟一堆不認識的陌生人待在一起、瞎聊一些無聊的事情。」社交是我最討厭的事情之一，我的臉書跟IG通常很少更新，只是為了追蹤朋友的近況才使用，因為我真的想不出有什麼事情需要分享。

  「如果你不出門認識些朋友，你永遠也別想投胎！不然他怎麼來的？」小麥瞪大著眼睛指著他男朋友，再一次挑起眉毛，似是要我別質疑他的看法。

  我又嘆了一口氣，搖搖頭看著他們倆：「我不知道…」小麥眼見我仍然猶豫不決，站起身子直直地望著我的眼睛：

  「男朋友不會從天上掉下來，會從天上掉下來的只有鳥事跟鳥屎！」他的眼神十分堅定，如果人在投胎前需要朝著光亮走去，那麼他此刻的眼神，肯定就是那黑暗中唯一的出口。